孙大鹅的手指在键盘上最后一次抽搐时,屏幕上的血条刚好归零。
显示器蓝光映着他油光发亮的额头,泡面汤汁还凝固在键盘缝隙里,散发着酸腐的气味。
这个二十九岁的资深肥宅怎么也想不到,人生最后一个画面会是自己被电竞椅硌得生疼的后背,以及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电风扇。
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金属部件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未落,他突然感觉胸腔被人狠狠攥住,空气像是被塞进了碎玻璃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。
眼皮重得仿佛灌了铅,朦胧间只见青砖灰瓦在头顶旋转,混合着浓重的草药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。
“哟,这小子醒了?”
粗哑的嗓音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,孙大鹅费力地睁开眼,先看到一双沾满泥点的布鞋,顺着补丁摞补丁的裤腿往上,是张沟壑纵横的脸,左眼戴着个黑眼罩,嘴角叼着半根草茎。
“你...谁啊...”他想坐起来,却发现浑身骨头像散了架,尤其是腹部——常年被薯片和可乐填满的肚腩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平坦得有些硌手的腹肌。
孙大鹅惊恐地掀开粗布短打,看着镜中陌生的精瘦少年,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。
“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常山赵子龙...”独眼男人突然一拍大腿,“呸,说错了,老子是丐帮帮主座下第七袋弟子,江湖人称铁掌震关西的赵铁柱!”
他得意地晃了晃腰间油腻的布袋,袋角还挂着半块发霉的饼子。
孙大鹅眨了眨眼,大脑还在处理“丐帮”“第七袋弟子”这些玄幻词汇。
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出租屋里打游戏,怎么突然就躺在这破庙里,还换了具身体?
低头看到左手虎口处新结的茧子,那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,可他分明连羽毛球拍都没握过超过半小时。
“少废话,既然入了老子的门下,明天就跟我去西街口要饭。”
赵铁柱掏出个破碗往他怀里一塞,“看见没?
这可是前任帮主亲赐的御赐金碗,当年洪七公老前辈用过的...”碗沿缺了个大口子,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木纹。
“等等,我没说要当乞丐啊!”
孙大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,却发现嗓音比记忆中清亮许多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,“我...我是穿越过来的!
我要当大侠!”
话音刚落,破庙外突然狂风大作,枯枝败叶卷着沙尘拍在门框上。
赵铁柱的独眼骤然收缩,伸手按住孙大鹅的肩膀,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:“小子,这话以后烂在肚子里!
当今武林,东厂的鹰犬到处抓人,敢提‘大侠’二字的,舌头都被割去喂狗了!”
孙大鹅这才注意到,赵铁柱右耳缺了半个耳垂,伤口处结着暗红色的痂。
男人解开衣襟,露出胸口狰狞的鞭痕,每条都有指节粗细,交错着爬满肋骨:“三年前,老子不过在酒肆多嘴说了句‘侠之大者’,就被厂卫抓去灌了三斤辣椒水。”
窗外传来夜枭的怪叫,孙大鹅打了个寒颤。
他突然想起电脑里没通关的武侠游戏,那些在屏幕里飞天遁地的大侠,原来在这个世界只是禁忌的符号。
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,触感突然变得异样——那缺口处似乎刻着细小的纹路,借着月光仔细辨认,竟是一幅地图。
“看什么呢?”
赵铁柱突然伸手抢过碗,“老子警告你,别打金碗的主意!
当年王二狗就是想把碗熔了换钱,结果被剁了三根手指——”话音未落,庙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三道光点如流星般射来!
孙大鹅本能地侧身翻滚,铁莲子擦着耳际飞过,在墙上撞出三个凹坑。
抬眼望去,三个蒙着黑巾的人己经跃入庙内,腰间绣着的金色飞鱼栩栩如生——正是赵铁柱说的东厂鹰犬!
“丐帮余孽,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!”
为首者抽出绣春刀,刀身映出孙大鹅惊恐的脸。
他想跑,双腿却像灌了铅,脑海中突然闪过游戏里的按键操作,鬼使神差地抬起右手,指尖竟带出一道破空声!
“啪!”
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庙里格外刺耳。
三个厂卫面面相觑,看着孙大鹅涨红的脸,其中一人突然爆发出狂笑:“这小乞丐居然想徒手接暗器?
哈哈哈——”笑声戛然而止。
孙大鹅看着自己掌心躺着的铁莲子,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。
他明明只是下意识地挥了下手,怎么就...难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,竟然有这样的武功底子?
赵铁柱趁机抄起破碗砸向敌人,碗沿的缺口划过厂卫脸颊,顿时血流如注。
“快跑!”
男人一把抓起孙大鹅冲向后窗,却被第三枚铁莲子射中小腿,踉跄着跌倒在地。
孙大鹅转身时,看到东厂头子的刀己经劈到眼前。
千钧一发之际,他突然想起游戏里的“格挡”操作,双臂交叉护在胸前——金属交鸣声响彻破庙,他惊讶地发现,自己竟然用小臂挡住了锋利的绣春刀!
“你...你是逍遥派的弟子?”
厂卫头子声音里带着惊恐,“不可能,逍遥派己经灭门二十年了...”不等孙大鹅回答,赵铁柱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往空中一抛:“接着!”
黄褐色的粉末顿时弥漫开来,厂卫们捂着鼻子后退,孙大鹅被呛得首咳嗽,却听见赵铁柱在耳边大喊:“往西跑,别回头!”
月光下,少年跌跌撞撞地穿过乱葬岗,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,掌心还留着接暗器时的红痕,却没有丝毫痛感。
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,“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”的喊声里,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的人生,己经彻底偏离了原来的轨道。
破庙的火光在身后亮起时,孙大鹅摸到了腰间的玉佩。
冰凉的羊脂白玉上,刻着个“苏”字。
他想起赵铁柱被抓走前,塞到他手里的那张纸条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:“去苏州找醉仙居的苏九娘,就说铁老三的徒弟来投奔。”
夜风卷起荒草,远处传来狼嚎。
孙大鹅咬了咬牙,将玉佩塞进怀里。
他不知道什么逍遥派,也不清楚苏九娘是谁,但他知道,从今天起,他不再是那个窝在出租屋里打游戏的肥宅孙大鹅了。
这个世界,需要一个大侠。
他摸了摸腰间并不存在的剑柄,转身朝着苏州方向走去。
月光照亮他年轻的侧脸,掌心的铁莲子还带着体温,仿佛在提醒他,这不是游戏,而是真实得可怕的江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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